☆45.無妄之身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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無妄之身6
此時的天一宗正人心惶惶，因為這幾日已經相繼出現大面積的異毒感染現象了。
宗門內人人自危，生怕白天裏一起上課的同門，到了晚上就變成嗜血的妖獸。這異毒來勢洶洶，陸宗主下令調查，然而查了幾日也沒找到源頭。
相比之下，寧兮短暫失蹤了三日的事情，倒顯得沒那麽嚴重了。雖然宗門裏也有派人去找，然而大多數人都相信，以大師姐的實力，很少有人能是她的對手。她很可能是大婚之日被傷透了心，這才一聲不吭地下山去了。
然而江義卿卻在她的房間裏查出了魔氣。
這件事他沒有往外傳播，只暗中稟報了師父陸機。
此時，陸機正在天一宗藏書閣裏，打開暗格，取出了幾百年前老祖留給他的東西。
“這是老祖當年留下的影像。”
陸機解開機關，打開了木盒。只見裏面是一顆巴掌大的珠子，從外面看是渾濁的青色，然而經陸機用特殊手法搖了搖之後，珠子便恢覆了澄澈透明。
江義卿盯著珠子，發現裏面出現了一個青色的人影。
人影很快消失不見，取而代之的是極其慘烈的戰場。江義卿看到無數陌生的修士倒在血泊裏，然而遠處仍有人在前仆後繼。
所有人的目標，都是古樹底下的那抹黑色人影。
確切地說，那是一團朦朦朧朧的黑霧，只不過幻化出了男子的形態。他低著頭，看不清臉，然而身上披著一件淡青色外袍，領口的花紋很是眼熟。
“這是……斷靈法衣”江義卿吃了一驚。
斷靈法衣是老祖李清河親手煉制的一件仙器，當年煉成之時可謂是驚天動地。然而這件衣服很快就銷聲匿跡，誰也不知老祖將它送給了誰。
“沒錯，老祖當年煉制斷靈法衣，正是為了對付狩日深淵裏出來的那只魔。當年與正道合圍將其殺死，法衣也不知所蹤。”陸機面色沈了下來。
“為師懷疑，他還活著。”
“這……”江義卿握緊拳頭， “那魔頭豈會放過我們”
陸機冷哼一聲， “當年參與這場圍剿的人，這些年全都陸陸續續死幹凈了。你以為這是巧合麽”
他轉過身去，背影隱在黑暗中。
“你仔細看看那魔頭死前的樣子。”
江義卿依言往珠子裏看去，發現魔頭在自爆之前露出一抹冷笑。他不禁毛骨悚然，想到了許多種可能性。
“最近宗門內不太平，難道是他……回來了”
*
寧兮踏入天一宗山門的時候，便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。
她嗅了嗅，發現空氣裏飄來淡淡的血腥味。遠處一位白衣師弟向她迎面走來，面如菜色，四肢僵硬。待走到寧兮的面前，她才發現，這位師弟的背上長出了大面積的魚鱗!
“嘶……”
師弟目露兇光，登時朝她咬了過來。
寧兮反應迅速，及時躲過了他的攻擊，抽出天一劍橫在身前。
她心裏充滿了疑惑，然而對方步步緊逼，她只能念了個定身訣先將他控制住，然後將綁起來帶回宗內。
這是怎麽了
寧兮望著師弟背後的魚鱗，不禁想起了師娘。
一模一樣的魚鱗……難道師弟也是感染了異毒，所以變異成了這樣
“大師姐!”
“你可算回來了!”
一群白衣男修從另一邊小跑出來，見到寧兮，紛紛松了一口氣。
“現在山下也不太平，妖獸肆虐，許多人都感染了異毒。師姐你既然回來就不要走了，還是待在宗門內較為安全。”
“怎會如此”寧兮皺了皺眉。
奚風從隊伍裏面走了出來，抱著一把劍，面色凝重， “異毒爆發的起因還未找到。只是宗內大多數感染了異毒的弟子，都出自莫哀長老門下。”
“是啊，二師兄已經在調查了，師姐你這幾天萬事當心。”
寧兮點了點頭，眼中閃過一絲憂慮。
如果說異毒大面積爆發，那夜驍那邊……是不是也要毒發了
如果她的血液足夠濃郁，能用來制成解藥就好了。然而當年替陸蔓蔓解毒便耗去了近半的血液，剩下的也稀薄無比，起不到多大的效用了。
見寧兮黯然神傷，大夥兒紛紛湊過來安慰她。
“大師姐你也別太擔心，異毒只能靠血液傳播，輕易是不會染上的。”
“是啊，此事一定會得到解決的，聽說明月宗那邊已經在研制解藥了……”
眾人正說著，忽然聽見後山傳來巨大的動靜。
“轟——”
只見一道紅光沖天而上，炸開來形成了漫天血花。濃郁的血腥氣從天上沈下來，隨之而來的還有點點血跡，噴濺到在場之人臉上。
一位年輕小修士好奇地舔了舔，發現是鹹味的。
“是真的血!”他驚恐道。
眾人連忙上前安撫他，然而不到片刻時間，年輕小修士就變異長出了毛發，牙齒也變成了尖尖的，整個人氣質都與之前不一樣了。
他推開眾人，裏面全是兇光。
寧兮當先一劍攔住了小修士，奈何他剛剛變異，身強體壯，十分敏捷地躲了過去。
眾人只好結成法陣，將其困住。
雙方糾纏了半天，最終是小修士氣力耗盡，倒在了地上。也許因為他才剛剛築基，本領不強，即使變異成妖獸也撐不了多久。
“這血裏必定有貓膩!”奚風及時提醒眾人， “千萬不要去舔。”
寧兮伸手在自己臉上抹了一把，發現掌心全是淡淡的血跡。她遙遙望了後山一眼，沈穩道: “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。”
一行人禦劍飛到後山山腳下，然而卻看到一道高高的結界築起。裏面只有幾道模模糊糊的人影，應當是宗主和幾位長老。
江義卿守在結界前，掃了一眼眾人， “宗主有令，你們不得進去。”
他的目光掃到寧兮，頓了頓，生出許多覆雜情緒。
寧兮也垂下眼，不再看他。
“二師兄，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天上降下血雨，小師弟舔了一下，就變異成妖獸了。難道說，這血水就是異毒的來源”
“這是誰的血後山怎會有這種東西”
眾人議論紛紛，一時無法平息。
寧兮卻撚著空中飄來的血珠，若有所思。
就在這時，後山開始搖晃，地底仿佛有什麽在不安分地震動，很快便擴散到了整個天一宗。之前宗主設下的結界也發出“哢嚓”的聲音，很快出現了巨大的裂痕。
“地震了——”
“大家小心啊!”
眾人紛紛退避，然而擡頭的瞬間，卻看到大師姐一身紅衣翩然，飛入了後山結界。
落地之時，後山已成一片焦土。
寧兮往前走了兩步，發現結界裏面黑霧滔天，宗主和幾位長老也不見了蹤影。
巨大的震顫使得後山分裂成好幾個部分，中間出現的鴻溝幾乎要將人吞滅。外面傳來師弟師妹們驚恐的叫聲，還有拔劍和鬥法時的聲音。
然而寧兮知道，真正的戰場，就在這裏。
幾道黑霧緩緩靠近了她，卻像是有所忌憚，只敢在附近逡巡。
寧兮冷冷掃了它們一眼，便發現它們退了回去。
繼續往前走，黑霧越來越濃，濃得幾乎遮天蔽日，透不出一絲光線。寧兮簡直懷疑自己回到了那個死氣沈沈的深淵，周圍看不到一個人影。
前方出現了一棵參天巨樹。奇怪的是，後山從來都沒有這種樹。
寧兮放出神識細看，發現樹上居然吊著幾個人!這些人儼然就是她的師父和長老們。
“有人來了。”
“啊，寧兮!是寧兮啊……”
“有陷阱，別過來!”
寧兮與他們遙遙對望，幾乎是瞬間便明白了一切。
夜驍記憶中的那個青衣男修，那個背叛了他的弟子，那個被人稱為“亭山道長”的人，正是天一宗的老祖李清河啊!
李清河，字亭山。
這麽關鍵的一點，卻偏偏在此時才想起來。
如此說來，老祖的確殺了大魔頭。而他殺的那個魔頭，正是夜驍。
寧兮面色一白，手中天一劍也猛烈震顫了起來。
她感覺自己像是渾身失了力氣。劍就那麽掉在地上，她也無法彎腰去撿，無法用意念喚回它了。
所以，夜驍這是想做什麽
他要殺了天一宗所有人，為自己報仇麽
寧兮閉了閉眼。
一道黑色的霧氣，在樹下緩緩凝聚成型。
幽藍的鬼火在他掌心跳動，映照著他英俊而蒼白的側臉，顯出十足的陰郁與偏執。那長長的黑色頭發，遮住了半邊臉和胸膛，垂在腰側，隨著陰風輕輕飄蕩。
當他擡起頭時候，寧兮看到了他的眼睛。
血紅的，冰冷的，帶著一絲憔悴。
她站在原地，與夜驍四目相對，一時相顧無言，不知該說些什麽。
“你來了。”
夜驍緩緩勾唇，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。
“看，我為你準備了焰火。”
話音落地，又一道血光沖入雲霄。
“嘭——”
血水在半空中炸成了雨花，紛紛揚揚落到地面，帶來腥甜的香氣。
寧兮看到那邊的天幕中，逐漸浮現出綠色的星星，五顏六色的極光，還有大面積的銀河和奇形怪狀的月亮……都是那天她用法術捏過的。
這是他送給她的焰火。
原來他學得這樣快，只表演一次就記住了。
“你這是在做什麽”寧兮眼裏浮現出淚光，終於忍不住小跑朝夜驍奔去。
這些炸開的血花，全都來自於他的肉。身啊。當年爆體而亡，唯一留下的就是血液，他卻連這也不想要了，幹脆全部點燃炸成焰火麽
這些血液，如果收集起來，只需再找一具空殼，他就能重塑肉。身了。可他如此做，豈不是放棄了最後的機會
“你傻麽”寧兮跑到夜驍身前，捶了下他的胸膛，卻發現那只是一團霧氣，根本觸不到實體。
夜驍低下頭，極輕極緩地笑了。
“被人染指的東西，我不想要。”
他的肉身是吸收天地精華而煉成的，裏面的血液更是濃縮的精華。當年正道之所以殺他，除了忌憚他魔族的身份以外，更重要的也是為了奪走他的肉身和血液。
這些人碰過的東西，他怎能要
當年在自爆之前，為了報覆這些人，夜驍暗中在血液中註入了異毒。但凡是飲用了他血液的人，都會毒發變異成妖獸，為他所驅策。
這些人本就貪心，飲他的血，無非是為了更快地進益。既如此，不妨就利用這一點，讓他們自討苦吃，成為他的掌中玩物。
然而，異毒沒有解藥。
他在折磨這些人的同時，其實也在折磨著自己。
這麽多年了，他以為自己早已經忘了痛的滋味。然而就在寧兮推開他的一瞬間，他發現自己心痛到無以覆加。
甚至想毀了這一切。
此刻，看著那抹朝自己飛奔而來的紅色人影，看著她眼圈紅紅的還使勁捶打自己，夜驍覺得自己的決定是對的。
他沒有殺光所有人，而是給她準備了一場焰火。
他想，她應該很喜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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相比之下，寧兮短暫失蹤了三日的事情，倒顯得沒那麽嚴重了。雖然宗門裏也有派人去找，然而大多數人都相信，以大師姐的實力，很少有人能是她的對手。她很可能是大婚之日被傷透了心，這才一聲不吭地下山去了。
然而江義卿卻在她的房間裏查出了魔氣。
這件事他沒有往外傳播，只暗中稟報了師父陸機。
此時，陸機正在天一宗藏書閣裏，打開暗格，取出了幾百年前老祖留給他的東西。
“這是老祖當年留下的影像。”
陸機解開機關，打開了木盒。只見裏面是一顆巴掌大的珠子，從外面看是渾濁的青色，然而經陸機用特殊手法搖了搖之後，珠子便恢覆了澄澈透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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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影很快消失不見，取而代之的是極其慘烈的戰場。江義卿看到無數陌生的修士倒在血泊裏，然而遠處仍有人在前仆後繼。
所有人的目標，都是古樹底下的那抹黑色人影。
確切地說，那是一團朦朦朧朧的黑霧，只不過幻化出了男子的形態。他低著頭，看不清臉，然而身上披著一件淡青色外袍，領口的花紋很是眼熟。
“這是……斷靈法衣”江義卿吃了一驚。
斷靈法衣是老祖李清河親手煉制的一件仙器，當年煉成之時可謂是驚天動地。然而這件衣服很快就銷聲匿跡，誰也不知老祖將它送給了誰。
“沒錯，老祖當年煉制斷靈法衣，正是為了對付狩日深淵裏出來的那只魔。當年與正道合圍將其殺死，法衣也不知所蹤。”陸機面色沈了下來。
“為師懷疑，他還活著。”
“這……”江義卿握緊拳頭， “那魔頭豈會放過我們”
陸機冷哼一聲， “當年參與這場圍剿的人，這些年全都陸陸續續死幹凈了。你以為這是巧合麽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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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嗅了嗅，發現空氣裏飄來淡淡的血腥味。遠處一位白衣師弟向她迎面走來，面如菜色，四肢僵硬。待走到寧兮的面前，她才發現，這位師弟的背上長出了大面積的魚鱗!
“嘶……”
師弟目露兇光，登時朝她咬了過來。
寧兮反應迅速，及時躲過了他的攻擊，抽出天一劍橫在身前。
她心裏充滿了疑惑，然而對方步步緊逼，她只能念了個定身訣先將他控制住，然後將綁起來帶回宗內。
這是怎麽了
寧兮望著師弟背後的魚鱗，不禁想起了師娘。
一模一樣的魚鱗……難道師弟也是感染了異毒，所以變異成了這樣
“大師姐!”
“你可算回來了!”
一群白衣男修從另一邊小跑出來，見到寧兮，紛紛松了一口氣。
“現在山下也不太平，妖獸肆虐，許多人都感染了異毒。師姐你既然回來就不要走了，還是待在宗門內較為安全。”
“怎會如此”寧兮皺了皺眉。
奚風從隊伍裏面走了出來，抱著一把劍，面色凝重， “異毒爆發的起因還未找到。只是宗內大多數感染了異毒的弟子，都出自莫哀長老門下。”
“是啊，二師兄已經在調查了，師姐你這幾天萬事當心。”
寧兮點了點頭，眼中閃過一絲憂慮。
如果說異毒大面積爆發，那夜驍那邊……是不是也要毒發了
如果她的血液足夠濃郁，能用來制成解藥就好了。然而當年替陸蔓蔓解毒便耗去了近半的血液，剩下的也稀薄無比，起不到多大的效用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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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大師姐你也別太擔心，異毒只能靠血液傳播，輕易是不會染上的。”
“是啊，此事一定會得到解決的，聽說明月宗那邊已經在研制解藥了……”
眾人正說著，忽然聽見後山傳來巨大的動靜。
“轟——”
只見一道紅光沖天而上，炸開來形成了漫天血花。濃郁的血腥氣從天上沈下來，隨之而來的還有點點血跡，噴濺到在場之人臉上。
一位年輕小修士好奇地舔了舔，發現是鹹味的。
“是真的血!”他驚恐道。
眾人連忙上前安撫他，然而不到片刻時間，年輕小修士就變異長出了毛發，牙齒也變成了尖尖的，整個人氣質都與之前不一樣了。
他推開眾人，裏面全是兇光。
寧兮當先一劍攔住了小修士，奈何他剛剛變異，身強體壯，十分敏捷地躲了過去。
眾人只好結成法陣，將其困住。
雙方糾纏了半天，最終是小修士氣力耗盡，倒在了地上。也許因為他才剛剛築基，本領不強，即使變異成妖獸也撐不了多久。
“這血裏必定有貓膩!”奚風及時提醒眾人， “千萬不要去舔。”
寧兮伸手在自己臉上抹了一把，發現掌心全是淡淡的血跡。她遙遙望了後山一眼，沈穩道: “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。”
一行人禦劍飛到後山山腳下，然而卻看到一道高高的結界築起。裏面只有幾道模模糊糊的人影，應當是宗主和幾位長老。
江義卿守在結界前，掃了一眼眾人， “宗主有令，你們不得進去。”
他的目光掃到寧兮，頓了頓，生出許多覆雜情緒。
寧兮也垂下眼，不再看他。
“二師兄，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天上降下血雨，小師弟舔了一下，就變異成妖獸了。難道說，這血水就是異毒的來源”
“這是誰的血後山怎會有這種東西”
眾人議論紛紛，一時無法平息。
寧兮卻撚著空中飄來的血珠，若有所思。
就在這時，後山開始搖晃，地底仿佛有什麽在不安分地震動，很快便擴散到了整個天一宗。之前宗主設下的結界也發出“哢嚓”的聲音，很快出現了巨大的裂痕。
“地震了——”
“大家小心啊!”
眾人紛紛退避，然而擡頭的瞬間，卻看到大師姐一身紅衣翩然，飛入了後山結界。
落地之時，後山已成一片焦土。
寧兮往前走了兩步，發現結界裏面黑霧滔天，宗主和幾位長老也不見了蹤影。
巨大的震顫使得後山分裂成好幾個部分，中間出現的鴻溝幾乎要將人吞滅。外面傳來師弟師妹們驚恐的叫聲，還有拔劍和鬥法時的聲音。
然而寧兮知道，真正的戰場，就在這裏。
幾道黑霧緩緩靠近了她，卻像是有所忌憚，只敢在附近逡巡。
寧兮冷冷掃了它們一眼，便發現它們退了回去。
繼續往前走，黑霧越來越濃，濃得幾乎遮天蔽日，透不出一絲光線。寧兮簡直懷疑自己回到了那個死氣沈沈的深淵，周圍看不到一個人影。
前方出現了一棵參天巨樹。奇怪的是，後山從來都沒有這種樹。
寧兮放出神識細看，發現樹上居然吊著幾個人!這些人儼然就是她的師父和長老們。
“有人來了。”
“啊，寧兮!是寧兮啊……”
“有陷阱，別過來!”
寧兮與他們遙遙對望，幾乎是瞬間便明白了一切。
夜驍記憶中的那個青衣男修，那個背叛了他的弟子，那個被人稱為“亭山道長”的人，正是天一宗的老祖李清河啊!
李清河，字亭山。
這麽關鍵的一點，卻偏偏在此時才想起來。
如此說來，老祖的確殺了大魔頭。而他殺的那個魔頭，正是夜驍。
寧兮面色一白，手中天一劍也猛烈震顫了起來。
她感覺自己像是渾身失了力氣。劍就那麽掉在地上，她也無法彎腰去撿，無法用意念喚回它了。
所以，夜驍這是想做什麽
他要殺了天一宗所有人，為自己報仇麽
寧兮閉了閉眼。
一道黑色的霧氣，在樹下緩緩凝聚成型。
幽藍的鬼火在他掌心跳動，映照著他英俊而蒼白的側臉，顯出十足的陰郁與偏執。那長長的黑色頭發，遮住了半邊臉和胸膛，垂在腰側，隨著陰風輕輕飄蕩。
當他擡起頭時候，寧兮看到了他的眼睛。
血紅的，冰冷的，帶著一絲憔悴。
她站在原地，與夜驍四目相對，一時相顧無言，不知該說些什麽。
“你來了。”
夜驍緩緩勾唇，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。
“看，我為你準備了焰火。”
話音落地，又一道血光沖入雲霄。
“嘭——”
血水在半空中炸成了雨花，紛紛揚揚落到地面，帶來腥甜的香氣。
寧兮看到那邊的天幕中，逐漸浮現出綠色的星星，五顏六色的極光，還有大面積的銀河和奇形怪狀的月亮……都是那天她用法術捏過的。
這是他送給她的焰火。
原來他學得這樣快，只表演一次就記住了。
“你這是在做什麽”寧兮眼裏浮現出淚光，終於忍不住小跑朝夜驍奔去。
這些炸開的血花，全都來自於他的肉。身啊。當年爆體而亡，唯一留下的就是血液，他卻連這也不想要了，幹脆全部點燃炸成焰火麽
這些血液，如果收集起來，只需再找一具空殼，他就能重塑肉。身了。可他如此做，豈不是放棄了最後的機會
“你傻麽”寧兮跑到夜驍身前，捶了下他的胸膛，卻發現那只是一團霧氣，根本觸不到實體。
夜驍低下頭，極輕極緩地笑了。
“被人染指的東西，我不想要。”
他的肉身是吸收天地精華而煉成的，裏面的血液更是濃縮的精華。當年正道之所以殺他，除了忌憚他魔族的身份以外，更重要的也是為了奪走他的肉身和血液。
這些人碰過的東西，他怎能要
當年在自爆之前，為了報覆這些人，夜驍暗中在血液中註入了異毒。但凡是飲用了他血液的人，都會毒發變異成妖獸，為他所驅策。
這些人本就貪心，飲他的血，無非是為了更快地進益。既如此，不妨就利用這一點，讓他們自討苦吃，成為他的掌中玩物。
然而，異毒沒有解藥。
他在折磨這些人的同時，其實也在折磨著自己。
這麽多年了，他以為自己早已經忘了痛的滋味。然而就在寧兮推開他的一瞬間，他發現自己心痛到無以覆加。
甚至想毀了這一切。
此刻，看著那抹朝自己飛奔而來的紅色人影，看著她眼圈紅紅的還使勁捶打自己，夜驍覺得自己的決定是對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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